何为“假传圣意”?不过是刘柱在圣人旨意间略作引申。圣人“回府休养”的口谕,确实是顾全袁文韶的身体,可谁都知道,人只有在家放松时,才会露出最真实的想法和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深浓,方才车驾碾过的痕迹已被寒风卷来的雪沫覆盖,唯有几只寒鸦惊飞时遗落的羽毛,还沾在墙角残雪上。刘柱送走游神医,看着檐角垂落的冰棱,随口道:“圣人好围炉饮冰,明日虽冷却燥,需备冰桶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黄门们走后,乐游园的暖阁里只剩刘柱和一盏油灯。他细心整理归置着散落的奏疏,将那份来自御史台的奏疏放在最上面,颇有些自得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城里那场试探,并未因袁文韶称病而终结。留侯与阳侯袁氏是姻亲,身后却站着圣人忌惮的溪山林氏。救留侯如触龙鳞,舍留侯则损肱骨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文相这柄刀向留侯周氏和溪山林氏同时斩去时,救与不救,便成了检验阳侯袁氏真心的试金石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事情仅仅如此吗?不,这场洼姚之乱和对留侯的弹劾背后,圣人的目光定然投向了更深更远的利益,那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权谋棋局。刘柱从不奢望能揣度圣人的高深智慧,他只清楚一件事:君心乐见他对袁文韶稍作点拨,他偏要按兵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他在宫墙内做了太久的七品黄门令,渴望品尝实权的滋味,而淮扬方氏向他示好已久,也到了该有所回应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剧烈摇晃的枯树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武夫若行差踏错,圣人便难再将其视为心腹。而转瞬的权力真空,足够让自己从艮山军中分得一杯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刘柱吹灭灯烛,夜幕彻底吞噬了天佑城。唯有零星灯火路过暖阁,在那封奏疏的不远处投下时明时灭的阴影,却又很快归于沉寂。而此刻,乐章坊的浣花院突然亮起灯烛,映照着窗纸上急骤晃动的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“袁将军病了,小道传闻说是寒厥。圣人及时派了神医诊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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